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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是從行程談起,勝保告訴曹毓瑛,他出京的時候,恭王還未回京,但在旅途相遇,曾作了長夜之談。又說:“恭王特別關照,說到了行在,不妨聽從老兄的指點。一介武夫,別無所長,只略讀了幾句書,還知道敬禮天下士而已!”說著,扶一扶他那副蓋了半邊臉的大墨鏡,拈著八字鬍髭,哈哈大笑。
曹毓瑛不敢因為他這副彷彿十分豪放的神態,便加輕慢,依然誠惶誠恐地答道:“勝大人言重了。倘蒙垂詢,知無不言。”
“彼此,彼此。”勝保接著又說,“今兒我一到,就看到了那通痛斥董元醇的明發。肅六也太過分了,這把皇上放在火上烤啊,皇太后可還在呢!”
“是。”曹毓瑛答應著,同時在考慮,下面該說些什麼。
不容他開口,勝保口風一變:“不過,董元醇也實在該痛斥!那種文字,也可以上達天聽嗎?”
一聽這話,曹毓瑛便隨口恭維了一句:“那自然不能跟勝大人的奏議相比。”
勝保的重要奏議,一向自己動手,曹毓瑛這句恭維,恰是投其所好,所以大為高興,“垂簾之議,亦未嘗不可行,我瞧著也行。”他大聲地說,“只看什麼人說這話,話說得如何?”
聽他的口風,大有躍躍欲試的意味,但怕他也象董元醇那樣,不理會時機如何,貿貿然陳奏,反又為皇太后帶來一個難題,所以曹毓瑛想了一下,這樣回答:“此是國之大計,非中外物望所繫的重臣,不宜建言,言亦無益,不過愚見以為,總要等回了城,才談得到此。”
“嗯,嗯!”勝保點點頭說,“這原是宜緩不宜急的事。倘非計出萬全,不宜輕舉妄動。”
“是!足見勝大人老成謀國,真是不負先帝特達之知。”
勝保微微一笑,表示謙謝,然後換了個話題,談到顧命八大臣的一切作為。曹毓瑛也就把他的所見所聞,用平靜的口氣,談了許多,勝保持杯傾聽,不時輕擊著大理石的桌面,顯得頗為躊躇似地。
等他講完,勝保說道:“顧命本為祖制,但弄成今日的局面,為先帝始料所不及。我辱蒙先帝見知,手詔獎許,曉得我‘赤心為國’,自然不能坐視。”說到這裡,站起身來,踱了兩步,取出一個碧綠的翡翠鼻菸壺,拈了一撮鼻菸,使勁吸著。
曹毓瑛沒有說話,只視線始終繚繞在他左右,等候他作成重大的決定。
“此時還未可效鬻拳之所為。因為八臣的逆踰,到底未彰。琢翁,”勝保問道,“你以為如何?”
鬻拳是春秋楚國的大夫,曾作兵諫,勝保用這個典故,表示他還不願運用武力來改變政局,曹毓瑛雖不同意他所說的“逆踰未彰”的理由,但不用兵諫的宗旨,他是完全贊成的。
於是,他從容答道:“勝大人見得極是。此時若有舉動,只恐驚了聖駕,回城的日子有變化,反而不妙。再則虎豹在山,盡不妨謀定後動。否則……。”
曹毓瑛沒有再說下去,勝保也不追問,他們已默喻到一重關礙,就此時來說,肅順到底大權在握,逼得急了,可以消除勝保的兵權,豈非弄巧成拙?
“好在回城的日子也快了,眼前他們總還不至於明目張膽,有所圖謀。”勝保停了一下,把那副大墨鏡取了下來,瞪著眼又說:“有我在,諒他們也不敢有異心!”
曹毓瑛也覺得勝保此行,雖無舉動,亦足以收鎮懾之效,但回京以後,還要他出力支援,所以特別點了一句:“勝大人總要等兩宮安然回城,才好離京回防。”
“自然,自然。”
曹毓瑛又告訴主人,京中亦正在發動垂簾之議,主其事的,似乎是大學士周祖培,他的西席就是近年崛起的名士李慈銘。周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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