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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貴咧嘴一笑,看萬錢的眼光就像是看一同病相憐的傻瓜,不過他也沒有搭腔,只是轉了個話題:「爺,我在京裡打聽到一個訊息,總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,就怕說了,你心裡不痛快。」
萬錢看了他一眼,只說了一個字:「說。」
桑貴吸了一口氣:「我在富安安排妥當了才出來的,出來前跑了趟揚州,看了看原先的宅子,小住了兩日,也能知道些揚州里的事情。爺知道吧,康知府放出來了,貶了官,罰為庶民,但康青陽少爺的功名是保了下來了。康家搬出了原先的知府府邸,轉眼又在西街置了一座頂好的三進大宅,那樣子,可一點都不像是遭了難的。揚州上還有人傳,這都是那康少爺千里奔波的緣故。可奇了怪了,這康少爺一直沒回揚州。」
說到這兒,萬錢眉頭皺了皺,可他還是沒有說話。
「原先我也不在意這事,只當是人家深宅大院的,一個人不見這麼個兩三個月也沒什麼奇怪的。可後來,聽聞原先梁同知家的姑娘、就是那梁苑苑!竟然帶了一大夥子的人闖了康家——聽說這還不是第一次了——說是要爭回自己那兒子!咳!這都什麼破爛事!就為這兩家子人,一兩粒老鼠屎,好幾家人都落了這下場!我要是揚州知府,寧願把這刁鑽女人幾棍子打死了算數,省得總跑出來害人!」
「梁苑苑要不回孩子?」,萬錢無意置評,只關心事由和結果。
桑貴搖搖頭:「就是要說這事!梁苑苑沒要著孩子,反叫康家拿禿頭掃帚趕了出來,也沒人可憐她。您大約猜不著!這孩子,是康少爺一個大老爺們帶了進京了!」
萬錢看著桑貴,眼中有些不可置信。
桑貴點點頭,肯定的說道:「我在京城打聽到康少爺的確切訊息。他確實是帶著孩子隻身進京,進了刑部衙門,只怕是前後打點過了。但具體事由,刑部的人忌諱得緊。後來我找到一對揚州夫妻,知道康少爺曾經託他們將孩子帶回揚州,可沒過了兩天,就另有人來將這孩子接走了。在後頭的事,是誰也打聽不出來了,既沒有出城,也沒有在城裡頭找到人,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。我在北京,同明叔細細推敲了好幾天,總琢磨不透,最後明叔疑心——」,桑貴看了看萬錢,眸子裡的油滑褪得乾乾淨淨的:「既然竹子還活著,還是在天津三衛的豐財下的船,會不會就這麼巧,就在京裡遇著了康少爺?」
少筠遇到了康青陽?
萬錢手上一抖,那酒香味醇的紹興黃一下子潑了半杯,濃濃的黃色染得那月白的錦袍一片昏黃。酒漸漸的滲進了中間的夾棉,叫人來不及反應卻已經留了痕跡、氤氳了酒味。
桑貴哎喲一聲,下意識的丟下酒杯,伸手幫萬錢拍著那錦袍上的酒漬:「哎喲!這月白的衣裳最不禁染,偏這紹興黃就這樣厚的顏色、這樣醇的味!」
這樣厚的顏色、這樣醇的味……萬錢覺得心上一顫,渾身便軟熏熏的使不上勁,渾然醉酒微醺的滋味。他微微張了嘴,徐徐說道:「她遇著了康青陽,她未嫁,他已然休妻。他鄉遇故知,所以才不肯出來見我……」
聲音很低沉,就好似寺院裡的晨鐘暮鼓,低壓壓的,震得人發顫,說不出的蒼涼難受。桑貴心上一酸,便住了手,任由那酒漬留在萬錢的衣袍上。這樣伶俐的人,最終也只能訥訥道:「爺昔日說,竹子是委屈大了才不肯回頭,我是真信的。竹子那脾氣,真跟竹子似地。人家算計她,她肯反著算計回來,何況人家害得咱們家散人亡了。是我也恨,也不肯回家。」
「不肯回家,也不肯見情郎麼?」,萬錢同樣訥訥的反問,似乎是孩子般的倔強:「康青陽給了她多少委屈?可我知道,她哥哥陪著她十年,她心裡未必沒有他……她是恨,可未必不是跟了康青陽。」
一句話說出來,萬錢一身的力氣似乎都洩空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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