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鴆酒一杯催斷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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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昭平三年十二月二十三,農曆小年,宜生火作灶,忌移徙遠行。
一行人便在易水又小住了一日。
小七的生辰便是小年,因而前一夜雖不曾入眠,但心裡卻隱隱有些歡喜。
過了小年,再過幾日便是除夕,若能熬到正旦,她便十六歲了。
白日裡許瞻也並沒有什麼吩咐,她清閒了不少。至暮雲四合,那人卻又專門命小七去庖廚舉炊。
因是小年,庖人備了許多新鮮食材,她見有新鮮的青蘿蔔堆在案上,也有縛著的雞鴨在地上咕咕打鳴,便用青蘿蔔燉了一鍋老鴨湯,又幹了麵條煮了。
她心裡想著,等許瞻吃完,她便也能喝上一碗老鴨湯,再沾沾他的光,吃幾口長壽麵。
此時天色將暝,別館外是爆竹聲噼裡啪啦地響,那易水城千家萬戶的煙花斷斷續續地竄到夜空,又“轟”地一下炸裂開來,能聽到有人興高采烈地擊掌歡呼,給這孤涼的異國他鄉倒也平添了幾分熱鬧。
小七端著小鼎進了內室,一股暖熱的氣息撲面而來,殿內的金蟾香爐正悠悠焚著香。
而許瞻正往牛角杯中倒著什麼,他掌心裡是裴孝廉留下的那隻小瓶,她知道內裡盛滿了鴆毒。
見她來,他抬起了眸子,用她從未聽過的聲色溫和說道,“你叫小七。”
他第一次叫“小七”這個名字,從前他說你在我眼裡如同死物,因而只稱“魏俘”。
父親母親都這般喚她,大表哥也如此喚她。外祖母從不叫她的名字,舅母也只喚她“不值錢的”,表姐叫她“要飯的”,二表哥雖總捉弄她,但會叫她一聲“姚小七”。
許瞻的聲音低沉寬厚,“小七”這兩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實在好聽。
小七釋然一笑,他願意在她死前給她做人的尊嚴。
她輕聲回道,“是,小七。”
那人朝她舉起了牛角杯,眼裡泛著罕見的柔光,“過來。”
小七卻眸中一酸,知道他要賜死了。
恍然行至案前,將老鴨蘿蔔湯與長壽麵置於案上,原想問他“公子要賜小七死了嗎?”,到底是沒有問,怔然望了他片刻,出口時卻是,“我從前為外祖母侍疾,煲過蘿蔔老鴨湯,外祖母喜歡喝,說能驅走寒氣......”
她是沒怎麼喝過的,她在外祖母家不過是比嬤嬤婢子們好一些罷了。但外祖母那樣嚴苛的人既說好喝,想必是好喝的。
他垂眸望著兩樣飯食,眉眼清潤,也許還含著一閃而過笑意,小七心神恍惚,因而未能留意,只聽他問,“小年這晚,燕國一向吃餃子,魏人吃餃子嗎?”
小七點點頭,窮苦人吃野菜餃子,官宦人家才能吃上肉餡餃子。但不管是怎樣的人家,小年這一晚大多是要吃餃子的。
小七溫靜笑起,彷彿他們已是故友一般,“從前家裡在小年總吃清湯麵。公子想吃餃子,我這便去做。”
他亦是笑道,“不必了,那我也嘗一嘗。”
小七一笑,為他盛好了面,又另盛了一碗老鴨湯,他挑起清湯麵便仔細品嚐起來。
他吃得很香。
她便問,“能不能借公子的筆墨一用?”
許瞻神情複雜,默然點了頭。
小七在案上尋了一卷乾淨的竹簡,拾起毛筆蘸了墨,便埋頭落筆,洋洋灑灑寫了許多。
那人問,“你在寫什麼?”
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眼底的黯然,她笑道,“食方。”
她寫的小篆體正勢圓,含筋抱骨,那人見了又問,“誰教你寫的字?”
小七笑起來,一雙桃花眸子閃著光,“是大表哥。”
母親走得早,自她記事起,父親身子便不好,實在沒有精力教她什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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