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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歲的謝玄,他有至高的權力,他原該有強勁的力道,他原也該有血氣方剛的軀體。

原本是清冷高華美如冠玉的人,而今他的臉色還帶著些許夜裡的蒼白,便是這春四月的天了,也依舊裹了好幾層的袍裳。

也許即便在此刻,他也依舊遭受著寒疾之苦,遭受著劇毒的侵噬。

她的眼淚滾滾地淌著,心裡一遍遍地責怪自己,阿磐啊,你怎麼能背棄這樣的人?

你怎麼能背棄他?

即便他是九關虎豹,是逆臣賊子,他也依舊是待你好的人吶。(九關虎豹,即兇殘的權臣。語本《楚辭·招魂》:“虎豹九關,啄害下人些。”)

她知道自己不該受謝玄的好,鼻尖酸酸的,一顆心也酸酸的,他都不知道適才那一碗藥膳中下了要命的鴆毒。

真不敢想,倘若沒有老者那一牛角杯砸過來,他如今又會怎樣呢?

他大抵已經毒發身亡了。

他什麼都不知道。

不知道這個叫衛姝的人,心懷鬼胎,不懷好意。

那雙漆黑的鳳眸溫和從容,眉眼溫軟,愈是什麼都不知道,愈叫她疚心疾首,羞愧難當,愈叫她自覺罪孽深重,合該萬死。

那人微涼的指腹輕拭她的眼淚,問她,“哭什麼。”

她不敢說自己在哭什麼,不敢說自己心裡的負罪,只前言不搭後語,答著他適才的問話。

適才他問,“怕麼?”

原想說,“知道大人在,所以不怕。”

但這樣的話也仍是不敢說,今日說了那人會護她,來日呢?來日若也有一樣的境況,那人可還依舊會這般護她?

誰又敢把希望全都託付於旁人身上,倒不如拿這機會用來自證清白。

阿磐硬著頭皮,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喃,“奴心裡沒有鬼,所以不怕。”

她有一雙十分乾淨清澈的眸子,這雙眸子看起來不會說謊。但她寧願謝玄不信,早早地了結掉她。

可謝玄信了。

他信了,那漆黑的眼瞳似化不開的濃墨,那好看的薄唇輕啟,溫和地低笑一句,“好,沒有鬼。”

他怎麼能信她的鬼話呢?

一顆心滿滿的全都是負疚,就好像上著沉重的枷鎖,揹著險峻的高山。這山啊,鎖啊,壓得她喘不過氣來,也迫得她走不動道。

腦中一遍遍地響起蕭延年的話,“永不對魏人動情”,也一遍遍地響起那句“罪臣之女,你的罪永遠都贖不完。”

罪,這輩子大抵是贖不完了。

情呢?

情早就動了。

她總在想,懷王三年的那個冬天,若是從也不曾上過蕭延年的馬車,那該多好啊。再往前想,但若那個平明謝玄多說上一句話,話也不必多,就兩個字“留她”,那該多好啊。

那謝玄就不必北上尋人,南宮衛氏也仍能安身樂業,這世上就不會再有第二個衛姝,而他們的孩子也將好好地長大。

人還兀然恍惚著,又聽那人溫和問起了話來,“你不會求人。”

他自顧自說著,也不知道是問話,還只是感慨上這麼一句。

上一回他去而復返,問的也是一樣的話。

你瞧,他的每一句話,阿磐全都烙在了心裡呢。

阿磐淺笑答他,“奴不敢求。”

那人眉眼清和,“為何不敢?”

只有她看得出來,那人那雙好看的鳳目裡,泛著多日不能安眠的疲累。

她看著那樣的眼睛,眼淚抑制不住地就往下淌去,“奴不求大人,心裡便有一點兒希望,覺得大人心裡有奴,便是死了,也不覺得難過。”

她正是因了知道自己的下場,先前還強行笑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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