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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的杭州城區僅現今的五分之一大,但古老的西湖一點也不比現在小,湖裡與周邊的風景名勝也不比現在少多少,像著名的蘇堤、白堤、斷橋、西泠橋、望仙橋、錦帶橋、玉帶橋、鎖瀾橋、三潭印月、平湖秋月、阮公墩、湖心亭,和西泠橋頭的蘇小小墓,清坡門邊的柳浪聞鶯、錢王祠,孤山上的西泠印社、秋瑾墓、放鶴亭、樓外樓、天外天等,以及南邊的白雲庵、牡丹亭、淨蔥禪寺、報恩寺、觀音洞,北邊的保俶塔、雙靈亭、嶽廟、雙靈洞、棲霞洞等。統而言之,即我們通常所謂的一山二月,二堤三塔,三竺六橋,九溪十八澗,在那時光都有。如果再往前溯上十幾年,還有名揚四方的雷鋒塔,但當時雷鋒塔已經坍為一堆廢墟。有趣的是,塔倒之時,俞曲園的少主俞平伯的妻子正好立在自家屋裡西窗前眺望,她親眼目睹古塔轟然坍倒,於是古塔有了一個精準得不像一個歷史時刻的終結之時:1924年9月25日中午1時40分。
到了1937年的8月,在敵機的輪番轟炸下,西湖岌岌可危,那些曾經和雷鋒塔一起度過漫漫千秋歲月的名勝古蹟,美色麗景,乃至全體碧水香山,花情樹意,都預備上了追隨雷鋒塔而去的悲情壯志。杭州人畢竟是受盡了西湖恩澤的,他們在棄城逃生之際,想到在劫難逃的西湖,心裡格外眷戀它,或順路,或繞道,男女老少,絡繹不絕,雲集到湖邊,以極大的虔誠祈求神靈保佑它。如果西湖能夠像細軟家寶一樣捎上帶走,他們一定會丟下家寶,捎上它,帶走它。手腳捎不上,也要用眼睛帶走它。這是最後一眼。怎麼說都是最後一眼,逃生不成是,逃生成了也是——就算逃了生,活回來了,誰知道西湖會被炸成什麼樣?與其看一個滿目瘡痍的西湖,不看也罷了。
罷,罷,罷,西湖完了!
殊不知,轟炸結束了,西湖竟安然無恙,八百畝水域,連同周圍數十處景點,自始至終未見一枚炸彈驚擾,湖裡岸邊,屋還是屋,園還是園,橋還是橋,堤還是堤,景裡景外,連一棵樹都沒少,一盆花都沒傷,可謂毫髮未損,像是真是有神靈保護似的。
是哪方神靈行了如此大的恩典?杭州人要刨根問底,好知恩圖報,刨出來的「神靈」卻是一個「鬼」,想報答都不行。鬼有名有姓,叫松井石根,他是當時日整個大淞滬戰區的總指揮官,日後將出任日本駐上海派遣軍總司令官。他不但是個鬼,而且還是個大鬼!惡鬼!那個夏天,他枯坐在泊於滬淞海域的xx號戰艦上,殺氣騰騰地開動著殺人機器,瘋狂屠殺了數十萬中國軍民。
似乎很難相信,這樣一個惡魔會施恩於西湖。但事實就是這樣的,在他糾集了上百架飛機準備對杭州實施轟炸前,一位系其祖上世交的後輩突然拜訪了他。此人身份曖昧,有說他迷戀中國,冥頑不化,是大日本軍國主義的刺頭,有說他是日本軍方長期潛伏在滬杭一帶從事特務活動的間諜。他和松井密談的結果,是使松井命令空軍在行將付諸轟炸的杭州戰區圖上,用粗壯的紅筆畫了一片禁炸區。紅線幾乎是沿著西湖彎曲的岸線走的,紅線之內包含了滿潭西湖和周圍主要名勝,還有松井的手諭:西湖美,禁炸,違令者軍法處。
且不管拜訪他的人是誰,紅線總之是松井命令畫的,手諭總之也是他親筆簽下的。不用說,正是這條帶著手諭的紅線,像孫行者用金箍棒畫圈護師父一樣保救了西湖。紅線,愛美的紅線,永遠的紅線,紫氣騰騰的紅線,陰陽兩面的紅線。紅線像一道天設的屏障,隔出了天堂和地獄:紅線之外,火光沖天,血肉橫飛;紅線之內,碧波蕩漾,魚翔淺底。這是1937年8月的杭州的一個特別的景象,有點兩重天的意思,有點匪夷所思,有點可遇不可求,有點……說不清。但有一點即使不說也清楚,就是從此西湖又多了一個可以高度引證它美的金憑玉據。
此一時,彼一時。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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