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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驚魂未定,抓住門口的惠月問道:「……他什麼時候醒的?」

惠月雙眼熬得通紅,一臉憔悴道:「陛下剛醒,鞋都沒穿便來找娘子了。」

「他那麼急,是不是以為我去投靠了皇后?」

「奴不敢妄議陛下行徑。」惠月照例不發表評論。

正說著話時,內殿突然傳來一陣喧囂,接著是一聲清脆的碎瓷聲,參雜著蟬兒帶哭腔的勸解聲。

我和惠月對視一眼。

惠月明明看起來疲憊得下一刻就要暈倒,還是閉了閉眼,認命地和我一同跑去了內殿。

一進殿就看見李斯焱疾言厲色地在罵人,罵蟬兒多管閒事,蟬兒髮絲凌亂,直直跪在他腳邊,身後跟著一大串誠惶誠恐的白鬍子老太醫。

見此情形不妙,我連忙過去把蟬兒拉起來,轉頭對李斯焱道:「你幹什麼呀,剛醒就發脾氣,小心肝火太旺燒著心肺!」

李斯焱冷冷道:「她抗旨不遵,該罰。」

我問蟬兒怎麼回事,蟬兒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涕淚交加地握緊我的手,但她眼角瞥見李斯焱直勾勾盯著我們兩手相握的位置,又慌忙放開了,紅著眼道:「陛下說要去湯池沐浴,可是……可太醫說了,傷口不宜沾水,這是有礙龍體呀……」

李斯焱又是一怒:「何時輪到爾等對朕指手畫腳?」

「他們又沒說錯!」我把蟬兒拉到身後,兇巴巴地抬頭與李斯焱對視:「病人要有病人的樣子,你給我去榻上好生躺著,沒好之前不準下榻!」

蟬兒在我身後柔弱地打了個哭嗝。

李斯焱沒動,薄唇微抿,半雙眼掩蓋在髮絲下,看不出情緒來,身上的單薄褻衣被穿堂風一吹,勾勒出清瘦如竹的身型。

風也將他身上的藥味吹來了我鼻端,又濃又苦,縈迴不去。

我思考了片刻,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麼非要洗這個澡——可能是我剛才說他身上藥味難聞,給他記下了。

「你不喜歡藥味,拿香薰一下便是,不用非去沐浴的。」我放緩了聲音,把他往榻邊推去:「把傷養好了,你愛怎麼洗怎麼洗。」

李斯焱道:「朕不喜歡薰香。」

「那就不燻,我去書房睡。」

「搬回來。」他十分生硬地命令我。

「我不要,」我更加生硬地拒絕了:「我才不要跟病人共寢。」

李斯焱的眼神又冷了下來。

我的身體一僵,突然想起溫白璧昨日對我說的話。

她說:不論我留在宮裡還是伺機逃離,最要緊的一件事,就是取得李斯焱的信任。

——讓他相信我已經認了命,不會再有二心,如此就不會再調集大量的人馬嚴密地看守在殿外,我將擁有寶貴的喘息之機。

「可是,他性情多疑,不可能會給予我足夠的信任。」昨日密談時,我曾將疑慮吐露給了溫白璧,惆悵道:「我哄過他,可他只覺得我在騙他。」

溫白璧一面傾聽,一面穩穩地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,鎮定道:「如若做得太刻意,他自然不會相信,男女溫情,總歸是循序漸進,慢慢迴轉的,你不必顯露太多,只需讓他看得到希望便可。」

看來她進宮兩月,看似蝸居一隅,其實暗中開展了緊密的狗皇帝觀察計劃,就等著今日與我傾囊相授。

基於翔實周密的調查分析,溫白璧做了結案陳詞。

「最好是以欲拒還迎的態度應對他,以皇帝對你的痴迷程度,你做一分就夠了,他會自己說服自己到十分。」

太他媽正確了,我佩服得狂拍大腿,茅塞頓開,恨不得當場掏出紙筆記下來貼床頭,每天起床拜讀一遍。

男人啊,就是一種自卑又自負的生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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